首页|论坛|聊天室|江湖月刊|江湖藏经阁|诗人专栏|下半身网络版
 

朵渔诗作

自选作品

 

《下半身》专栏作品

 

2000年最新力作

   

小胖

我们开始叫他小胖的时候
他妈妈就不高兴
一定要我们叫他高立民
我们仍习惯于叫他小胖小胖
因此,从一年级到五年级
他学习一直就不好

去年回乡,又见到
小胖的老母亲,
问起高立民的情况
她说:我们家胖子
现在在济宁做着大生意


为什么说起了暴风雨

我和老蒋、杨鹏、阿龙
坐在宿舍床上聊闲天
先是阿龙说起了家乡的阿秀
接着杨鹏讲科幻小说
我们顺着科幻小说往下聊
老蒋说现在的问题是性色彩太淡
杨鹏不同意
他们俩争执在一起
不知是谁就说起了暴风雨
为什么说起了暴风雨?
杨鹏说可能是从科幻说起的
再往前倒是关于性幻想的
再往前是关于辅导员的性生活
再往前就是阿龙和阿秀了
阿龙在一个暑假
彻底搞到了阿秀
在她家的菜地里
我们听了但不太相信
因此转而聊起了科幻
暴风雨起初就是这么来的


晚饭后带儿子去看修桥

晚饭后带儿子去看修桥
很多人已先我们到了
他们大多是一些老人
摇着蒲扇,肯定也都
吃过了晚饭
我看到几个工人在铁丝上忙碌
对周围旁观的人群熟视无睹
我搞不清楚大家都看到了什么
他们肯定也是来看修桥
那么什么是修桥?
他们只是在具体的铁丝上
忙个不停
我甚至还看不到桥的影子
但据说它就要诞生了
在国庆节前夕
一座新桥
想阻挡都已经来不及


某男

两天来他都坐在河边抽烟
第三天来了一个女的
带着一把花雨伞
是因为下雨了
他把她抱在腿上
两分钟后她推开了他
第四天她带来一个女孩
他对着女孩说笑,摸她的头发
第五天他来了又走了
是因为雨下大了
我站在医院的阳台上
目送他远去,变成雨滴


有一些东西被唤醒

有一些东西被唤醒
比如屋影、树影、烟影
唤醒了一个早晨的半个村落
快乐的阳光午餐
唤醒了一次家庭生活
几缕风中飘扬的碎发
唤醒了一次短暂的爱情
一叶小小的碎片击中我
小小的 犹如深秋在鸣叫
你的名字叫蝈蝈

有一些东西被唤醒
其实是它们已经死掉
而不是沉沉睡去
我们以为生命的遗迹
得到了召唤
其实是被几个场景拯救


从容

一只蚊子从屋顶飞下
药水滴了五滴

灰尘在光线中舞蹈
那也可以称作一种生活

我的脑子坏掉了
是因为
致命的药水
还是因为太着急
被巨大的虚荣心驱赶着?

我这样想的时候
世界能否为我慢下来


西安女孩 

八月来西安
在体育场的门口等伊沙时
顺便也看了看西安女孩
长得不算漂亮
但每个都很丰满
胸部大大的
也许是碰巧
让我看到了最丰满的女孩
小郭说
有一天早晨
她就一连碰到过四个孕妇
果然是这样
第二天
我就见到了几个瘦女孩 


七里海 

生活多么美好。
我们从大堤上走过
脚步轻松,视野开阔
绿色的河水十分安静,看不到蜻蜓、河蟹
小草还没有发芽,但阳光很好
它们早晚要出来。
“生活多么美好!”
七里海的水波
被四级的春风吹动
我的头发也被吹乱了,像黑鸟在闪光
我真心喜欢这种乱了的感觉 
但我不知为何非要从大堤上走过
(2000)

 

高原上

当狮子抖动全身的月光,漫步在
黄叶枯草间,我的泪流下来。并不是感动,
而是一种深深的惊恐
来自那个高度,那辉煌的色彩,忧郁的眼神
和孤傲的心。



我的手表不见了

我的内衣不见了
我的手表不见了
我在黑暗中摸索
先摸到一只软软的手
然后是一团圆圆的乳房
我准备爬上去
直到汗出来
也未能将两条腿打开
尸体都凉了
我的内衣不见了
我远方的表妹挤进了我的被窝
可是我的内衣不见了
我想把东西藏起来
她却开始脱衣服
我的手表不见了
我问她:看到我的手表了吗?
她笑了一下,乳房就露出来
我碰一下
就碰碎了,她开始哭
眼泪让我心惊
那我们吃点什么吧
我们的内衣不见了
只有满桌的酒宴
和酒宴上的游戏
我的手表,我的停摆的手表不见了
我的梦也
飞了——
11、20


在医院的病床上读到了杨黎的《小杨和马丽》

三天来我在输液、数蚊子
读杨黎
第四天我就读到了《小杨和马丽》
他是这样写的:
“在这个秋天
寒冷来得真快
我已经穿上冬天的衣服
小杨和马丽
也穿上了冬天的衣服”
这提醒了我
是不是也应该穿上
冬天的衣服了。
这是十月十七日,阳光不太好
这是传染病医院
这是被赶进白色世界里的
数不尽的污点
还有这本白色的书,像白色羽毛
我读过了
就把它放在枕边
它便像梦一样突然消失,或发出怪叫
它来自一个大腹便便的诗人的十年
可我却用它来打蚊子
前后一共打死过七只
它们都被怀疑
携带着制造恐慌的
病毒
10、17


床上的东西

阳光进来了。
接着是夏天。是湖蓝色的床单。
是飞翔。是“疼不疼”。
是发焦的三根阴毛。是剃去阴毛的女子。
是失眠的黑眼睛。
是哭。是梦呓。是哭。
是一块斑点。是阳光。——阳光进来了!
是一个三岁的小子。
是阴面朝上的硬币。
是红桃A。是注水的乳房。
是一个红桃A和另一个红桃Q。
是汗水。是什么。是泪水。
是阳光。是夏天来了。
是又一年过去了。是过去了。
是的。
12、20


窗台上的蓝色花瓶是干什么用的

窗台上的蓝色花瓶是干什么用的?
当它在阳光下
狡黠地一闪,像背后的少女
将小身子在窗前隐现。
少女的乳房是干什么用的?
秘密的发酵,像撑破皮肤的笋尖。
安静的阴阜是干什么用的?
光洁,清新,微微隆起
像过了釉的瓷器。
吃吃的浅笑是干什么用的?
有时还伴随着红色的嘴唇和喉咙。
那么手呢?
手是干什么用的?
虽然从路的这一边走到那一边
她一连挥动过八下。
圆圆的小屁股是干什么用的?
它骄傲地耸起,
露出一道羞涩的勒痕。
大树深处的公园椅是干什么用的?
你的轻声尖叫是干什么用的?
我的四肢是干什么用的?
我把自己关在屋里,
像锁住一头焦躁的狗熊,
那么,此时我举着机关枪的表情
又是干什么用的?
12、25

15岁和鱼

那时我在阴暗的教室里复习政治
我的父亲在淡水湖里小溲、打渔
在一片结霜的空气里
鱼的一家哭泣着走进渔网
它们霜冻般的尖叫被流水劝阻
那不可遏止的喁喁声
来自鱼类寂静的内心 就像我空阔的祖国
被黑暗的眼睛点亮

15岁。我第一次面对一张纸说“不”
学着理解做父亲的悲哀与狡诈
我的父亲
因为一条鱼的缘故,他可以轻易改变主意
他是一个被自我的悲伤层层包裹的好人。


高兴

就着啤酒的泡沫,头发和嘴巴在跳舞
在红凯旋餐厅的夏夜,
言不由衷地赞美,骂不在场的朋友
或者止不住地感动,流眼泪
不时躲进厕所,以水洗面,从偶尔的清醒中寻找
灵感
然后再飘着回去,对所有的人开口大笑没有来由,不分性别
颤抖的笑声振翅飞翔:

就这么笑下去吧,
让罪恶的傻瓜也把门牙笑掉
让一脸阴郁的卡车司机醉卧街头
让相思的蝴蝶准备好黎明


我们的呆板

一副打开的身体并不是漫漫长夜
一副打开的身体,让我们在灯下、
雨中,或者干净的空气里,打开来
正面朝上,反面朝下
有阳光的地方种树,有河流的地方种草
修筑恐龙的快乐家园

而我们的呆板,正被这城市分泌的
汁液毒化,如今流言插翅难逃
如今我们半身枯萎。需要壮过几次胆 
需要堕落多少回,才敢于

面向街头的警察,我们一起喊:
同志,让咱们来谈谈性吧。


我这一生有多少时间花在抠脚气上

我有不太严重的脚气
这已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
洗完澡
我要用3-5分钟搓脚气
将一块块死皮掀下来
竟有一种奇异的快感
夏天一个人看电视
整个连续剧的时间
我都用来抠脚气
上班的间歇
我也要抽出脚来抠一抠
有时在公共汽车上
右脚奇痒
我就用左脚搓一搓

我没有仔细算过
我这一生有多少时间花在抠脚气上
如果不抠脚气
我可能还有更无聊的事情要做


四壁洁白、墙角放着一张单人床的空房间

四月,从青岛回来,带回两袋小虾 一串彩贝项

先回公司,汇报一周的成果
然后打电话,约定晚上见面的时间,
“喂,傻甜心,是我……老时间,老地点。”
黄昏时在路边吃兰州拉面,买一包薄荷香烟
在剩余的时间里,按秒针的时速步行
思索,想象另一个人的姿势 声音 气味

在打开门锁之前 四壁洁白、墙角放着一张单人
床的
空房间 一直空着
没人敲门 电表、水表静止不动
凌乱的被褥还保持着一周前的激情


他承认自己是个不快活的人

越是靠近窗子 越是听不清雨声
从星期天上午开始,他一直在缀补一件上衣的扣

过程显得忍无可忍的漫长——那么多脸孔
挤进一个人的世界 像雨点
让城市沉寂下来 让喧嚣渗入地下
在黄昏中忙碌的人
嘴角下垂 手指纤细苍白
寂静逼迫他交出最真实的心情——
他承认了自己是个不快活的人,没有微笑
只会大笑,狂笑,冷笑,在最迷醉的时刻
他会突然的沉默

选择一个人呆着,就是选择了承担大多数人的
黑暗的目光
而如果要重新做出选择 一定非常困难


一个怒极伤肝的人

愤怒来自一刹那 就是我花白的父亲
他为什么这么着急?比如说:
看见鸡食被狗吃掉
他会怒而摔碎手中的饭碗
如果雨季迟迟不来,他就坚持足不出户
他要与老天斗到底

我温顺的母亲分明被吓破了胆
她的眼光游移不定,习惯于
在狂暴中端坐墙根
上帝赐予她美丽的阴阜和双乳
却让她一生与一头愤怒的公羊为伍
她不幸遭遇了所有让她伤肝的事情
但她坚持将我和父亲视为
“我的心肝”

看来,
在我到来之前,我的肝也已经坏掉
我就是他们床上孵出的孽种


阴影在一天天拉长

阴影在一天天拉长
说明楼层在一天天加高

有人就在楼下哭,有人就在楼下唱
楼上的兄弟热火朝天地远离地面

春季一到他们就和土地断绝关系
被称作工地的地方洒满阳光

他们离鸽子的家园一步步近了
说明他们的工作临近结束,
说明阴影已无法阻挡。


从山顶看到一株梅树

我和我大舅
沿着山顶往回走
此时,鸭绿江边的一支军队
套上了冰雪的帐幔
我和我大舅
要从三连徒步走回五营
野鸡挂在我大舅的腰上
使他看上去更像荒年的财主

在雪中,盛开了一株梅树
它的脸孔赛过零下四十度的妓女
猩红的,像烤野味的林火
我大舅说,等春天化雪了
就把山里的梅树移到后院去

化雪后,梅树依然开在山里
我大舅开始忙着挑选种子,修理农具
他已无暇顾及梅花的美丽
也可能
他一开始就是说说而已


盯住一位女士至少三分钟

她终于忍无可忍地脱掉——三分钟之后
羞涩、虚荣、夸张的小动作
小心翼翼、装腔作势、视若无睹
夏天的领口、袖口、裙子的下摆
三分钟之后
她终于收起绿孔雀的花尾巴
挟着恐怖
逃之夭夭


夜雨

像千万枚钉子 自天堂落下
小雨点落在屋瓦上 石头上 水泥上
发出噼啪的声音 结束它短暂的一生

夜雨,仅仅是一种声音
被臆想、被放大,比如“凭窗夜读”
将人的心灵隔绝在夜色里
像温凉的茶几与枕头
“甚至会带来一种孤独啊。”
虽然还没有停歇的迹象
但这并不就意味着永恒


《芙蓉》上的尹丽川 

爱说"无所谓" 学会了右手夹烟 
你就那样斜倚着 短发下垂 
遮住狐形脸 青翠的眼眸(来自小翟的家乡) 
上衣兜里隐藏着温凉的双乳 
它们灵巧 妄动 寻找 
可靠的猎人 
你不用撮起嘴唇 这样就足以让人 
想入非非 
时常扮作伶牙俐齿的戏子 
数落那些在村长面前走红的人 
时常傻笑 稀释混乱的生活 
在一本绿皮的书里 夹着你的简介 
女,1973年生……北京大学……法国电影…… 
写各种文字……现居…… 
就好像:鸡腿一只……生姜……也可清蒸 
一顿自助的秀色大餐 
将你的男友视作假想敌 
像我这样的人还很多 当他们听说"一个年轻女作
家" 
他们首先想到的是"能不能认识一下" 
一般没有机会"然后……" 这多少说明 
你的处境并不危险 
从王小淇、杰西卡 
到《芙蓉》上的尹丽川 
我来回走了三步 
分别爱上了三个人


逢场作戏

有些念头 离开了家门就会发馊
膨胀的气体
将肉身鼓噪得蠢蠢欲动
有人就用衣服拼命遮掩
那不良的气味
也有人撩了撩裙摆,说:
和陌生人做爱
我还从没尝试过


我的厨子,我的下人

 
1、日记

  颉刚来,把他买的《汪梅村集》和《唐氏遗书》送给我看。
  云五来谈,甚久。
  狄楚青邀吃午饭。
  饭后到自新医院看惕予夫人。
  访铁如,他后日由海道北上。
  路遇寅初,略谈。访独秀夫人,不遇。

     --摘自《胡适的日记》1921.8.28


  2、自责

  读一封来自菲律宾小镇的信
  “生活自然是很琐屑的
  正常而卑下 像沃克小镇的自由市场”
  窗外的积雪猜不透热带此刻的心情
  我的杯子里盛满了隔夜茶

  在这样的冬季
  翻检往日的书信是一种难得的自责


  3、雷同

  狂热的台球爱好者杨林
  杨林的老婆胖西莲(美丽的西兰花呀)
  开心的事是与他们闲聊,与他们一起吃午餐
  三个人的小酒馆
  老板娘抱怨生意不好干
  她的下唇被菜谱越磨越薄
  她的胃已对鱼虾失去了感觉
  当她把沉重的身子斜依在柜台上
  她的快乐说明此刻她确实很快乐

  哦,我宁愿低头忍受脚下的污秽
  也不愿看那平庸的微笑
  我知道,我在不折不扣地与他们雷同


  4、国王

  “小人物有一个帝国
  大人物只有一个园子”(佩索阿语)
  在暮冬的帝国里抬起头来
  午饭的浓香让我感到胃疼
  坐在窗前,喧闹的市声制造着无边的噪音
  --它们在我的四周挂满了垃圾桶

  我成为倾听垃圾咳嗽的伤心国王
  过分的郁闷让我跳起滑稽的踢踏舞


  5、虫子

  每天带回一些蔬菜、纸张和消息
  每天将生活的垃圾清出房去
  我在八十平方的天地里呼吸、吵嘴、做爱
  像个虫子
  身体越来越软,头发越来越稀

  一个温暖而又合格的家
  体面而又忙碌的单调
  --单调是虫子制造的伟大事故


  6、儿子

  我的儿子和我拥有同样的作息时间
  一个两岁的小子,就开始撰写虫子的生活史
  他的早餐与我同时进行
  他午睡,我哈欠连天
  他十点一刻进入梦乡
  我已无力再打开一本沉重的书
  他在梦中叫一声爸爸
  我赶紧把他的嘴捂住


  7、在冬天里

  在冬天里
  设计夏天让我彻底难眠
  我熟悉夏天的每一片树叶,每一滴泪水,
  每一个肿胀的淋巴结
  沃克镇光屁股的孩子和他们打成绺的发丝
  漫长的夏季将永远留在那里
  此刻我等待他们的来临
  他们的笑声敲打着我微微跳动的太阳穴


  8、风暴

  靠着对内心的深入,我写出一首首诗
  我依靠不属于自己的这些印象而活着
  它们在一些风平浪静的生活中制造风暴


  9、糟糕

  应该经常抬起头来看看窗外
  阳光死鸟般顺从、妩媚,整个城市的肺都在
  鼓涨,在快乐的积尘中欢唱
  生活却在自然地流动,似乎没有什么比这更糟糕
  但更为糟糕的莫过于让我们看到
  尚有一种不可测量的渴望 在我们心中
  将单调持续变得繁荣和丰富


  10、旧信、厨子、下人

  哦我多么忧伤地看到这一切--
    尘封的书中掉下一封旧信
    她向我回忆那次无意的邂逅
    准备罢工的厨子烧好了青鲫鱼
    它的味道有一种大海的丰富
    老家河北的小翠解下了围裙
    她拿起了去年的旧日历转身下楼

  我的忧伤来自于一种自虐
  其实我多么希望看到这一切:旧信、厨子、下人

(2000.2.16)



她的苍白是一种状态


  她从不与人交流心情
  烦恼时就将头发染黄
  偶尔高兴时就将黄染得更黄
  她从不与人交流心情

  经常出门但并不是经常有事
  小小的手提包可带可不带
  她不会动不动就生气、跺脚、打人
  她一直保持着良好的饮食和睡眠

  关心对她是一种累
  悲伤对她是一种醉
  她的身体适合做各种运动:仰卧起坐、引体向上
  她敲门的动作总是害羞但不迟疑

  我曾试图成为她的第二任房东
  当我们谈到钱时,她就甩手离去
  她倒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但这次她说她是认真的

  去年秋天她曾哭过一次
  今年春天她又哭了--
  连季节都发生了那么大的变化
  她却在新鲜的风中无所事事

(2000.3)

 

宿命的熊

一头熊自动选择了一个地点
所有的决定来自它的一闪念
而所有的季节却并不听从它的
安排,不同的季节
对它有不同的看法 

一头宿命的熊,在它动乱的
国家里走向孤独
它的喋喋不休只是针对自己的肝脏
它不与肝脏以外的东西为伍 

在有一只母熊照顾它的生活之前
它还不愿在树洞里死去
它没有流下过沮丧的眼泪
如果有可能,它倒想试一试 

它失眠,贫穷
它的叫喊没人愿意保存
虽然合唱队取消了它的声音
它说它对此已漠不关心
1999.8.25. 


西风颂

穿薄棉裤的小女儿,抱着一只
硕大的红薯。她美丽的双眼皮
跟不上车轮的速度,
两串小鼻涕 凝固
在午后的寂静中 

穿薄棉裤的小女儿,还想像不出
这座城市有几颗心脏,就像
想像不出她日后的美丽
会让谁在咖啡馆
谈笑风生 

站在西风里,这样
就已经很幸福,何况西风
将母亲的炉火吹得彤红。
烤红薯的
乡下母亲,她也没想到一场西风对女儿
意味着什么,这肯定不同于
一场风雪之于几株幼树。 

没有什么值得诅咒,每一个
生命都找到了自己的
幸福。甚至逆行的西风,它
钻进了小女儿细小的脖颈,这样的做法恰如
脚手架上的民工将菜地里的女友轻抚……


玉米地

一个农民在纸上
播种玉米。他将作品称作
玉米地。 

他也曾煞有介事地使用木耙、单铧犁
和一些古旧农具。他命令农具与玉米
发生关系。 

……而我见到过真正的玉米地,从小
到大,我经历过玉米的一生。事实上秋季一过,
玉米地便不复存在,取代它们的
是大片大片的麦地。 

我爷爷告诫我,不要试图发现
玉米的秘密,玉米地仅仅是为了收割,而不是
隐匿。


进城记

像一群斗败的士兵
我的乡亲惶惶地穿过马路
像一些害羞的鸭子
他们躲进了人群 

像一位指挥若定的将军
我的乡亲在脚手架上手淫
像一个瞬间走红的歌手
他们为城市的夜晚制造噪音 

进城不需要动用夸张和比喻
进城意味着妥协和有机可乘
而几个地方突然就贴出了逐客令
它们既非银行、发廊,也非警察分局
它们只是一些日常面孔


哑巴说话

开心的哑巴叫不出自己的名字
虽然爱情深藏在他的内心
他是一位穿素花格裙子少女的
传记作者
他掌握她最日常的呼吸 

听说三只醒着的老虎
吓不倒一个哑巴。三份红色的表格
收买不了一句实话。 

而支部书记却有自己的看法
他将看法散布在一个小小的团体里
对于哑巴,表情并不是一种
致命的打击 

我听到过另一种版本的传说:
在领袖的身后,一个哑巴说:
啊??!
他的声音包含着口水
并将肺病传给了世界 


夏天穿白裙子的王小淇

电厂的灰墙上写满了暗语
它们分别属于一些秘密的夜晚
灰墙的投影使黄昏变得纯洁安全
黄昏属于 王小淇

夏天穿白裙子的王小淇
她已有过几次伤心的哭泣

有时王小淇不说话
王小淇眼泪潸潸,她不读小说
她讨厌用文学去蛊惑一个少女的青春

她说她的青春只属于一个人
“找一个人就是那样费尽踌躇。”
他从一堆人里成长,像一颗高傲的谷穗
王小淇迎着风,夏天吹开她的白裙子
她说她就要闭上眼睛……
但她还是听到了虚伪的双唇

1999年的电厂应该动荡无比
王小淇只关心电厂后面的阴影


吃啊!

来自固原的乞丐指着霓虹灯下的
玻璃幕墙,他说:
吃啊——!
吃掉这些CaCo3、橡胶轮胎、优质花粉、娇滴滴的
声音,还有颐指气使、君临城下,这些
阳光下的怪物,他说,
胃口单一的兄弟们,让我们牺牲自己的
左肺,去吃掉它们!

就像吃掉身体硬朗的母蟹、绣着金子花纹的
巴拿马芹菜,我们也学着去吃——
0718,先给爷倒上带有血浆的美酒。怎么,窗户还开着?
剔除牙齿中过期的承诺,摘下羽翼丰满的鸟翅。老朋友,
你一定要吃。吃完素食,我们吃肉食。吃完实词,我们吃虚词。
吃完目的,我们吃原由。还有一道
开胃的大餐,从桌子的帷幔中渐渐加温,出汗——别急,让我们
留到 成熟时。

来自固原的乞丐,因过分饥饿而捂上了双眼。对着人群中
丰满的蟹腿,他说:吃。


“她们干嘛撩着小裙子”
     ——语出阿坚《天鹅湖》

有人在为毕加索担心,在国家美术馆的
厕所里,毕加索的赝品展览会让几个少女
心情复杂。立体主义,立体主义就是将一只鼻孔翻到
另一只鼻孔的上方,将一只乳房放在裙子的
外面,将一条腿安在马的身上——我们
得到了最想得到的东西,但这多么让人难以
直接面对

心情复杂的少女,像几只小巧的苍蝇,在立体主义者的画幅前
窃窃私语。偶尔的短裙子,她也许是
所有女孩中最庸俗的一个,突然
指向一幅画:“这件衣服,多么像我的!”
那声音穿过长长的过道,既尖利,又羞涩,像
蝴蝶见到蜜蜂,寡妇见到情人,它钻进每一个
行人的心中,但这并不需要回应——是先于所有答案的
肯定。

可能像,也可能不像,在国家美术馆的
大厅里,我对二者进行了短暂的比较——
画幅前的少女,她虽然也撩起了自己的小裙子,却徒有
立体主义的形象。


一个瘸子的前半生

我和瘸子的关系若即若离。
因为他的全部重量挡不住一阵风
他就依靠一根榉木为生

在小时候我羡慕他那光滑如铁的榉木
他使瘸子的话语多了些蛮横
但他却将全部的耻辱镌刻在榉木上
"不多,但一个也不能少!"

走过来并且还要走回去
想起来并且还要去忘记
一个瘸子用尽前半生的
每时每刻开导自己,他成了一个
治病救人的庸医

我记忆里的瘸子,他已迈出谨小慎微的步子
他已平安度过美丽的旧世纪
很可惜,就没有人能阻挡一下瘸子的
脚步,对于生活,
他也拥有全副的勇气


寂寞的人大叫三声

寂寞人的晚餐并不快活
他对着刀叉说话,对着食物说话
他听到的回音
对他是一种蔑视

寂寞的人住在一楼
寂寞人的身高就是他的海拔高度
他一生都没能登上二楼去挽留他的妻子
"臭娘们儿!"
他宁愿与流言蜚语为伍

寂寞人的四肢美丽修长
他的嗓子已冰冻三尺
寂寞的人大叫了三声
就叫醒了三米外的恐怖

 

下午 

不好说什么时候开始踏进下午
没有砰的一声,没有明显的界限,但肯定
有一个至高点,从那儿开始往下走(往下走)
有时候会回回头,看看青春的树苗
满脸流汗的后来者,和清晰的旧版图
就开始往下走,靠近狮子园的一侧
沿着狮子金色的光芒往下走 
突然就是下午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刻开始
就有了下沉的感觉,下沉得绝望,留也留不住
开始安静,下午的人群低着头往下走,漫长地走
想要忽视这种坏心情,就笑出声
温和地笑或大笑不止,大声喧哗,争吵
就更安静
安静到了夜晚的心脏。往下走
摇摇头,听见鸟叫,往下走
(往下走,往下走) 

有些人呆在正午,就不走了
广阔的白胡子写着壮年的诗篇
比如麦克利什、弗洛斯特和基弗岛上的老渔夫
直到黄昏降临他们才开始准备行装
然后“砰”的一声
踏进下午 


第二年春天

去年我写过《春天忽如其来》
今年就更加留意春天,留意她的敲门声
我让音乐停下来,让市民的菜篮子安静下来
然后躺在被子里,眼睛微闭,耳朵接近失眠
——我听见了几声鸟鸣 

我就以为是春天来了。其实不是,那不过是
去年的冬天在咳嗽 

有一个清晨,打开窗子
就打开了面向郊区的城门
那些被冬天关进牢里的柳树、杨树和接骨草
在密谋着星期六的越狱
迷途的蜘蛛,十八星瓢虫
以及街角电话亭里的牛小丽:
她上衣短小,肚脐微露,冲着话筒发脾气
——你快出来吧,快出来快出来吧,你要
迟到了…… 

真的对不起窗外的风、一只蜘蛛甚至牛小丽
第二年春天啊,我竟犯下了
去年的错误 


辽阔 

我为它搬来了田野、母狗熊的甘蔗园、海洋的心
因为对一个词的迷恋
我为它请到了盲眼的图书管理员、哈瓦那的雪茄贩子和
云南谷地的于坚
因为对一个词的迷恋呀
我甚至骗来了辋川山谷里的阴柔之花
我多想让他们高谈阔论大话连篇—— 

但它却瞒着众人上了狮子的高原。


八年了,七种香波

八年前发根里残留着洗发香波
她走过中文系的楼前就有蜜蜂相随
如今她依然碎步走过中文系
一只雄蜂叮着她的眉梢
她的秀发长长短短——
八年了,换了七种香波 

我在香波里度过了大部分夜晚,曾经被迷醉
现在在迷醉中辨别着方向,七种香波如七条覆花的路。
偶尔出差在外,我会打个电话:在昆明,在兰州
在友谊宾馆的三楼。
那时我能清晰地记起七种香波
在孩子的哭声中
散发着宁河稻米的清新 

八年了,七种香波
他妈的时光啊,让一颗心渐渐苍老
让他的鼻子——也就是我的鼻子渐渐发炎、暗淡
让他身上的汗水包裹油烟,像须发皆无的大虾
——“没有了大海的味道”。 

今天,我倒吸着凉气
用舌头抵着牙床,我只是想感叹一声
——他妈的时光啊
我听到的却是:“牙痛吗?
牙痛也要告诉我!” 


日不变

一个七十多岁的人  仍在怀念童年
“就像在眼前呀,一眨眼……”
不知道时间是怎么走的。
我想 时间应该是这样走的:
走了一天,和走了一月,和走了一年
基本上是一样的
能区别的 只是日出、日中、日落
日不变
童年也就不变。
因此 一个人总怀念他的童年
一个七十多岁的人
仍然活在他的童年,越老 童年越清晰 

“童年就是一个人的一生呀!”
一旦开始,
他便结束了。
(2000)) 


地下生活
(一只虫子的历史)

梦里是岩浆在燃烧 四周是你自做的
墙 从没把黑暗当作命运
你从一棵树的根部把坏消息带上树梢
听到脚步践踏家园的震动 你眨一眨眼
听到雷声,或者心跳 你眨一眨眼
闻到春雨或血液渗入地下,你终于哭了
将被踩硬的泥土翻松 你左冲右突
一只虫子的历史 孤独 短命,最终死在
土中,不留躯壳
而凭着看穿黑夜的眼睛和 坚硬的心
看你如何将地心敲响
看你如何哭泣着制造事端
(2000)


你们所有人都会得到神的祝福
——给我的穷乡亲

我两年一次地回到你们中间 喝汤 诅咒天气
骂无能的力量
我把你们的脚气带到城里 带进时尚咖啡馆
有些事情我替你们做了 有些事情还要靠你们自己
扒火车,挖掘田鼠的家园,偷盗后山的白桦 
往死猪身上注水,让青菜提前开花——
你们去干吧,包括人贩子、麻子、色情的郎中
麻将桌上的老手,游手好闲的大队治安员
你们是评书里的好汉,铜雀巷里的蒙面人
你们是被压迫者,是神的长工,一枚叶子
就能覆盖你们的命运——怕什么?
你们脱离土地说明你们还不算傻
你们让过路人心疼 但你们做得对
你们要学会嘲讽、团结、过文明人的生活——
全村庄的穷乡亲呀——联合起来!
你们所有人都会得到神的祝福。
(2000)


无处

越是寂静,便越是没有信心 支撑
这持续的雨 将回忆变得强大
你,咖啡店里的清纯色彩,雨中落魄的女王
你将裙子稍稍撩起,趟水过马路,你的头发
湿了。我掩上门,但没有用
风中飘着牛奶的气息,将这场雨
继续一早晨 或者一天
静静的是滴水声 滴成一个焦点
是它,将无处变得空无、阔大、坚硬
成为一枚密不可分的果核 静静
摆上窗台 静静落入水中
我,面对你时,便犹如面对无边的雨幕。
(1999)



时间:从细雨中开始到结束
轻与重。
——题记

①他承认自己是个不快活的人
越是靠近窗子 越是听不清雨声
从星期天上午开始,他一直在缀补一件上衣的扣子
过程显得忍无可忍的漫长——那么多脸孔
挤进一个人的世界 像雨点
让城市沉寂下来 让喧嚣渗入地下
在黄昏中忙碌的人
嘴角下垂 手指纤细苍白
寂静逼迫他交出最真实的心情——
他承认了自己是个不快活的人,没有微笑
只会大笑,狂笑,冷笑,在最迷醉的时刻
他会突然的沉默
选择一个人呆着,就是选择了承担大多数人的
黑暗的目光
而如果要重新做出选择 一定非常困难

②四壁洁白、墙角放着一张单人床的空房间
四月,从青岛回来,带回两袋小虾 一串彩贝项链
先会公司,汇报一周的成果
然后打电话,约定晚上见面的时间,
“喂,傻甜心,是我……老时间,老地点。”
黄昏时在路边吃兰州拉面,买一包薄荷香烟
在剩余的时间里,按秒针的时速步行
思索,想象另一个人的姿势 声音 气味
在打开门锁之前 四壁洁白、墙角放着一张单人床的
空房间 一直空着
没人敲门 电表、水表静止不动
凌乱的被褥还保持着一周前的激情
③河马死去了
……
“没有什么变化 只是
动物园的河马死去了 死在昨天
晚报的中缝上。”

④犀牛的命运如何
已经找不到为时间称重的衡器
漂泊的理由在重复中变得 越来越可疑
雨后清洁的问候、咳嗽、白色的衣领、
精确的计时器 以及号码连贯的纸币——
“嫁给我吧,我给你雨后的幸福
和股市的动荡生活,我给你表盘背面的
小小齿轮。”
或者:“离开我吧,我只是众多河马中的
一只,沉在水底等候
快乐的午餐新娘。”
最终是一个人 背对黑夜思念
另一个人的可能的存在 一定要
遥远 深入 有着猎人般的决绝 一直在走
迷失在丛林中 犀牛群的家园
“而河马死去了,犀牛的命运又能如何?”

⑤丛林-青鸟
这个故事接近尾声:一只青鸟在细雨的树梢
尖叫,谁知道它是否快乐?
(1999-2000)


三个胖诗人
  (于坚、杨黎、伊沙三首选二) 
  
(一)于坚
我认为他是胖海豚的邻居,鹿特丹牛皮匠的座上宾
像喘着粗气的猛禽般跃过  他以森林作距离 
在谷地的木栏间 一个人 弯着腰 
忙着猎季前的准备 像老猎人的过去一样
他擦洗,敲击,一言不发,双目炯炯
左耳接近失聪 
有人窥见过他的躯体 宛似林变金黄的马匹
低头吃草,并喝下带毒的泥浆。 活跃于林间的赤鼠交头接耳
它们还没有死绝,因为它们被粗心的猎人一再忽略 
他是一个椅子上的孤独者,桉树的椅背,兽皮的椅面
他左手托腮,就会发出一声怪笑,低头向下
有人说他是在哭
也有人说他已经睡着 
  
(三)诗人伊沙在1999 
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寒风里,他牵着狗熊闯入人群
有人像胆小的鹿子飞跑,有人就着啤酒的泡沫唱歌
他是斩钉截铁的胖艺人——
没有他就不快乐 
将胆子摘下,那一年诗歌纪事中的第八条
很多人为此写过诗,很多人脸色苍白,商议着农民起义般的伎俩
他突然在主席台上遭遇长久的沉默,走起路来就模仿
弯腰背手的萨特 
“何必担心生与死?”,西部的心情有些茫然
这一年不再狂饮,这些车夫们性情懒散,打点行装
来了,又走了,空余仗剑行侠的车轮 
因为饮酒太多 整整一个晚上
他一言不发,我和另一个胖子聊天到天亮
——他至今都没说服我低下头去,
谢天谢地,他仍在不断努力。 
(1999-2000)

 

街道两旁的姐姐妹妹

在冬天里换上夏季的服装 露出掩饰不住的
被麦芒刺伤的腿
臀部粗大 有的已被农民娶走 有的
还不曾生育
她们操起这样的营生说明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
你怎能要求所有人都把清贫的日子过到底?

跟你们说笑 编排十二种籍贯版本
还要防止你们左手的恶作剧
长久的撒谎、搂抱,就会偷偷流几滴眼泪
有时候疼痛并非来自心底

你们,喝着啤酒的手指充满暗示
坐在椅子里,有着势利者才有的安详
你们走在街头,眼向右斜,一颗红心两种准备
而她们,那些街道两旁的姐姐妹妹
她们却一直要将黑夜推迟到黎明。
(1999)

 

喂两只鸡
(致徐江《喂一只鸡》)

一次买了两只 让它们互相作个伴
并陪我年幼的儿子虚度时光
它们永不停歇地进食 不可避免地争吵、喧阗
为我增加一份 坏心情

“喂一只鸡在城里多么艰难”
没有足够的阳光、空间、青草,还要提防
邻居的眼色 和他家的猫
它们注定难以拥有快乐的童年
而要等到它们长大 还要经受更多不可测度的
命数 我甚至难以想象
一对成熟的鸡恋人 如何给它们搞一套
成婚的房舍?

终于有一天 仿佛来不及等待爱情
一只鸡在黎明前撒手离去 它的伙伴
用尖利的嗓音为它送行 我于是
开始担心 这剩下的一只
它的命运……

其实是必然的。死去,还是活着,不难做出选择
它的叫声一天天弱小 急促 终于卧在箱底
眼睛半睁半闭 等儿子从楼下给它捡回一把青草时
它已默默睡去

这就是我养鸡的过程 前后一个月 比想象的
更糟糕
从来不肯在过程中停留、倾诉 每一步
都直指某种宿命的结果 ——这
也是我生活中的 一个问题
(1999)

 

鼠药

一些多彩的颗粒 摆放在
最要害的位置 劳动场所的必经之地
伪装成丰盛的晚餐 内含剧毒却腆着
友善的笑脸 并发出一声声心怀叵测的召唤

你们以为鼠辈都是吃白食的吗?
不,它们从不不劳而获
打洞 积粮 组织家庭 抚养子女
在黑夜里,避开敌人的目光去觅食
还要找个稳妥的地方磨牙
它们过着另一种人性的生活

而鼠药,在它们眼里
是一场海誓山盟的背叛
是足以刺伤心脾的欺骗!
(2000)



《芙蓉》上的尹丽川
(此诗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爱说“无所谓” 学会了右手夹烟
你就那样斜倚着 短发下垂
遮住狐形脸 青翠的眼眸(来自小翟的家乡)
上衣兜里隐藏着温凉的双乳
它们灵巧 妄动 寻找
可靠的猎人
你不用撮起嘴唇 这样就足以让人
想入非非

时常扮作伶牙俐齿的戏子
数落那些在村长面前走红的人
时常傻笑 稀释混乱的生活
在一本绿皮的书里 夹着你的简介
女,1973年生……北京大学……法国电影……
写各种文字……现居……
就好像:鸡腿一只……生姜……也可清蒸
一顿自助的秀色大餐

将你的男友视作假想敌
像我这样的人还很多 当他们听说“一个年轻女作家”
他们首先想到的是“能不能认识一下”
一般没有机会“然后……” 这多少说明
你的处境并不危险

从王小淇、杰西卡
到《芙蓉》上的尹丽川
我来回走了三步
分别爱上了三个人
(2000)